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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本侯的人,也配让人欺负?”他声音冷得像腊月的雪,却对着苏念棠微微颔首,”三日后,我让萧明远亲自来棠梨斋道歉。”

暮色漫上码头时,苏念棠站在铺子门口,看着阿灼追着蝴蝶跑远。

风掀起”棠梨斋”的幌子,红绸在夕阳里飘得像团火。

她摸了摸衣襟里的纸条和玉佩,突然觉得这七年的风雨,好像都变成了糖画里的蜜糖,甜得人心里发颤。

“娘亲!”阿灼举着只蝴蝶跑回来,”明天是不是要做新口味的糖画?”

“做。”苏念棠蹲下来,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做最大的龙,最甜的凤,还有…最圆的月亮。”

远处传来码头的号子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

她望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忽然听见隔壁茶铺的老掌柜喊:”明儿个要下梅雨季了,得赶紧把货备足!”

苏念棠抬头看天,云层里漏下的光正好照在”棠梨斋”三个字上。

她想,等梅雨季过了,等萧明远来道歉的那天…或许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一次。

初夏午后的风里,已经有了几分燥热。

码头上的货船进进出出,搬运工的号子声、茶铺的算盘声、孩子们的嬉闹声,像串被穿起来的冰糖葫芦,甜得人心里直发痒。

“棠梨斋”的木牌在风里晃了晃,门内飘出阵阵枣泥香。

阿灼踮脚把最后一筐面粉搬进后厨时,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喊:”念棠妹子!

今儿的蜜糖到了——”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码头上的号子声混着糖画熬制时的甜香,在初夏的风里缠成一团。

苏念棠站在”棠梨斋”的木案后,手腕上沾着枣泥,正给最后一笼桂花糕盖笼布。

阿灼踮着脚往竹匾里码糖画,糖稀在铜勺里拉出金丝,小模样认真得像在雕琢什么宝贝。

“念棠姐,蜂蜜车到了!”小翠掀帘进来,额角沁着细汗,”刘叔说今儿的蜜特别稠,您快去验验?”

苏念棠应了声,刚要擦手,外头忽然炸开一片惊呼。

“有人落水啦!”

“船桨碰着了,那身玄色锦袍的——”

“快喊人捞啊,这水急得很!”

阿灼手里的糖画”啪”地掉在竹匾上。

苏念棠眼疾手快去抓他后领,却只摸到一团空荡荡的布。

再抬头时,那抹月白小身影已穿过围观人群,往河岸狂奔而去。

“阿灼!”她心跳撞得胸腔发疼,围裙带子都顾不上解,抄起案头的干毛巾就追。

河岸乱作一锅粥。

游船边的水花翻涌得厉害,两个护卫扑腾着往深水区游,却被水流冲得直打转。

苏念棠挤到最前头,正见水面上一只玄色衣袖晃了晃,又沉了下去。

“是定北侯!”有人尖声喊,”萧侯爷巡码头呢,谁承想船桨碰着了——”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影子”扑通”扎进水里。

苏念棠的呼吸在喉咙里打结——那是阿灼!

他才七岁,去年才跟着渔翁学了两月狗刨,这深河…

“小公子!”边上的老渔民急得直跺脚,”水底下有暗礁,使不得!”

可阿灼像条滑不留手的银鱼,扎进水里就不见了。

苏念棠攥着毛巾的手在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片翻涌的水花,忽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夜,自己也是这样泡在冰河里,冻得连哭都张不开嘴。

那时候要是有个人…

“上来了!”人群爆发出欢呼。

苏念棠顺着众人目光望去——阿灼湿漉漉的小脑袋冒出水面,胳膊紧紧勾着一个玄色身影的腰带。

他的小脸憋得通红,却还在拼命往岸边划。

几个渔民抄起船桨跳下水,七手八脚把人往浅滩拖。

“爹爹没事啦!”阿灼被拉上岸时,浑身滴着水,却咧开嘴笑,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

他怀里的玄色锦袍男人正剧烈咳嗽,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往下淌,正是萧承煜。

苏念棠的脚步顿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

萧承煜的甲胄没穿,外袍浸透了水,贴在精壮的胸膛上。

他呛了几口水,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阿灼沾着水草的发顶,又落在苏念棠攥得发白的手背上。

“念棠…”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

苏念棠突然回神,快步上前把毛巾塞进阿灼怀里,又从袖中摸出个装姜茶的陶壶。”喝。”她把壶往萧承煜手里一塞,转身去揪阿灼的耳朵,”谁准你跳河的?

要是被暗礁刮着…”

“可他是糖画爹爹呀。”阿灼吸了吸鼻子,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掉,”上次在城隍庙,他买了三个龙形糖画,说要留给不能吃糖的小阿灼。”

苏念棠的动作猛地顿住。

陶壶在萧承煜手里发出轻响,他抬眼时,恰好看见她泛红的眼尾。

七年前那个冬夜突然涌进脑海——雪地里跪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怀里护着个襁褓,被人骂作狐媚子。

那时候他只当她是白月光的替身,却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倔强,和阿灼此刻如出一辙的亮。

“阿灼。”萧承煜蹲下来,与孩子平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什么,”你娘亲…是不是曾姓顾?”

阿灼歪着脑袋想了想:”娘亲说我姓苏,可上个月刘婆子说我长得像顾家的小少爷…娘亲那天把糖画摊收得特别早。”

苏念棠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围裙。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河水,忽然想起衣襟里藏着的旧玉佩——那是她被拐前唯一的信物,刻着”顾”字的羊脂玉。

七年来她从不敢示人,可此刻萧承煜的问题,像根细针戳破了她精心织的茧。

“侯爷!”一道尖细的嗓音从人群后传来。

萧明远挤到近前,手里捧着件狐裘,”末将听说您落水,特意从府里拿了暖炉——”

苏念棠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翡翠玉佩。

那是七年前推她落水的萧副将送给他的,她在侯府当差时见过。

此刻萧明远笑得殷切,可眼尾却飞快地瞥向阿灼,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不必了。”萧承煜站起身,玄色湿袍滴着水,”本侯要回府换衣。”他低头看向阿灼,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发顶,”明日让厨房送两坛蜜来,你娘亲做糖画用。”

阿灼眼睛亮起来:”要百花蜜!”

苏念棠刚要开口拒绝,萧承煜已转身离去。

护卫们前呼后拥着他,萧明远跟在最后,临上船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像块冰,顺着后脊梁骨往心里钻。

“娘亲,我饿了。”阿灼扯她的围裙。

苏念棠低头,看见孩子发梢还滴着水,小胳膊上有道红痕——是刚才被水草刮的。

她鼻子一酸,弯腰把阿灼抱起来:”回家煮姜粥,再给你烤糖画。”

“要最大的龙!”阿灼立刻破涕为笑,小手揪住她的衣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过”棠梨斋”时,苏念棠瞥见门虚掩着,柜台上的账本被风掀起一角。

她记得走时明明把账本压在算盘下,怎么…

“娘亲快走!”阿灼在她怀里扭了扭,”我要吃加蜜枣的姜粥!”

苏念棠应了声,没再深究。

她抱着阿灼往家走,风里飘来糖画熬制的甜香,混着河岸边的水汽,像团化不开的蜜。

可她没注意到,”棠梨斋”的木柜里,几本沾着茶渍的旧账,已不翼而飞。

一更梆子敲过的时候,苏念棠对着算盘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灶上的铜壶“咕嘟”响着,蒸腾出的热气糊住了窗纸。

她伸手拨拉算盘珠子,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柜角那摞沾着茶渍的旧账,分明该压在算盘底下的。

“阿灼睡了?”她回头问蜷在灶前烤火的小翠。

邻家姑娘正用枯枝拨弄炭盆,火星子噼啪跳上她的棉鞋。

“刚哄着了。”小翠抬头,发辫上的红绳晃了晃,“阿灼说今晚要跟娘亲睡,我给他塞了半块糖画龙,这才肯闭眼。”

苏念棠应了一声,指尖沿着柜台边缘摸索。

那几本旧账是她从老家带出来的,记着“棠梨斋”开张三年的进出,最底下那本纸页发脆,夹着片干枯的棠梨叶——那是她被拐前,在老宅后院所摘。

“小翠,”她声音发紧,“你下午帮我归账时,可看见那摞旧本子?”

“没呀。”小翠摇头,发辫扫过粗布袄领,“我只收了今秋的新账,旧的您说留着对往年糖价,我哪敢动?”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晌午刘婆子来买桂花糕,说要借您的《齐民要术》看两日,莫不是她……”

“刘婶不识字。”苏念棠打断她,指甲掐进掌心。

七年前侯府那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萧副将把她推进冰湖前,也是这样阴恻恻的笑,说“一个村姑也配肖似我家姑娘”。

而萧明远腰间那枚翡翠玉佩,分明是当年萧副将赏给贴身侍从的。

“许是风掀的?”小翠见她脸色发白,忙去拉柜门,“我帮您再找找——”

“不用了。”苏念棠按住她的手。

柜里整整齐齐码着蜜饯罐,哪有半本账册的影子?

她摸向衣襟里的羊脂玉佩,触手一片冰凉。

那是她被拐前唯一的信物,七年来她连阿灼都没给看过,可今日萧承煜问起“顾”姓时,她竟险些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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