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同伟,老师跟你交心交肺,你也跟老师交个底。”
高育良忽然压低了声音,“刚才在会议厅上,你究竟为什么要帮李达康说话?”
祁同伟身体一震,脸上的表情立即紧张了起来。
“老师,你知道的,我想要进部,少不了李达康手上的那一票。”
“不,同伟,你在撒谎。”
高育良直视他的双眸,“如果你想要进部,明明更应该讨好沙瑞金,而你在明知道还没有请示沙瑞金的情况下,就想着越过朝廷的指示将丁义珍规在省内。”
“老师,我……”
祁同伟的心跳速度忽然漏了一拍。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老师比起之前更加沉稳老辣了。
刚才在会议厅里的失态果然是老师故意为之。
“你想进部,但是却在沙瑞金和李达康之间选择了后者,这合理吗同伟?”高育良语气不急不缓地问。
“老师,我那也是没办法了……”祁同伟低下了头。
“什么叫没办法?难道说……”
高育良顿了一下,“丁义珍是你的人?”
祁同伟手一抖,整个人僵住了。
“你不用那么紧张,这种事我在官场上见多了。”
高育良说着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他手下的严党集团。
嘉靖年间的严党,就是以严嵩父子为核心的政治集团。
按照史书上的定调,严党的成员全都是一帮贪官污吏,横征暴敛,祸国殃民。
但高育良知道,有些时候贪官污吏的能力要比那些所谓的清流大多了。
就拿税收来说。
严党把持朝政时,能收上来的税要比清流多出数倍。
当中层层贪污肯定是有的,但清流贪得就少了吗?
这些所谓的清流领袖,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他们贪的钱财比起严家只多不少。
所以高育良很清楚,对于朝廷而言,能力和忠诚度是要远大于个人品性的。
“你老实回答我,这个丁义珍贪了多少,他背后的靠山是谁?”高育良不动声色地问。
“贪了……几个亿吧。”祁同伟低下了头。
“那靠山呢?”
“他的靠山是…..我们。”
“我们?你的这个我们之中有我吗?”高育良稍微抬高了声量。
“老师,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丁义珍其实就是赵家那位公子的白手套。”祁同伟连忙解释。
“赵家?”
高育良眉头一皱,又在脑海里梳理出了一段记忆。
赵家,是指汉东前省委书记赵立春的家族。
他在汉东当了近二十年的一把手,自己和李达康都是他一手扶持上来。
至于赵家那位公子……
忽然!
高育良脑海中又闪过了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
高小凤!
他居然还有一个老婆!
而且比自己要小二十几岁!
好家伙!
艳福不浅呐!
比家里这个老婆子好看太多了!
改天一定要去尝尝滋味!
不对。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爹常教导我,不要在女人身上浪费太多的精力。
要多想朝廷的事,要多琢磨陛下说的每一句话。
于是高育良又把心思转移到了赵家公子身上。
记忆当中的赵瑞龙是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有点脑子但是不多。
仗着他爹的权势,在汉东省可谓是无法无天。
倒有几分像自己前世的样子。
不过赵立春充其量不过是朝廷的从二品,连内阁的门槛都见不到。
就这么个背景也敢和自己一样胡作非为?
简直是在找死!
“同伟!”
高育良立刻神情严肃地说,“听老师的话,马上和赵家做切割,离这个赵瑞龙越远越好。”
“这怎么可能啊?”
祁同伟摊了摊手,“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可都被赵瑞龙留在手上当做把柄呢!”
“见不得光的事?你我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小琴和小……”
祁同伟说到这偷偷望了一眼在厨房里做菜的吴慧芬,用极小的声音说,“和小师母啊。”
“那又如何了?”
高育良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好汉才纳妾嘛!”
“啊?”
祁同伟愣住了,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两个女人而已,无伤大雅的事,你觉得那些人难道就没有三妻四妾了?”
高育良说着哼了一声,“这一点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人性如此,不过尔尔。”
“老师说得对。”
祁同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又说,“那老师想要我怎么处置丁义珍?”
“抓回来。”
“抓回来?”祁同伟又是一惊,“那他把我们供出来怎么办?”
“不,他不会的。”
高育良笑着摇了摇头,“他越想活下去就越不会说。”
“可这么做的风险还是太大了,把他扔到国外去是最稳妥的做法。”祁同伟的想法还是和老师不一致。
“同伟,在官场,要学会为官三思。”高育良苦口婆心地说。
“什么是…..为官三思?”祁同伟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
“为官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变。”
“你现在只想到了第一重,就是思危。”
“你觉得把丁义珍留在国内会让你处于危险的境地。”
“但你没有想过思退。”
“假如丁义珍真的跑了,那你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再没有退路了。”
“至于思变,这就是老师接下来要教你的。”
“局势对你不利,你就要想着改变局势,而不是被动的接招。”
“你想进部,选择权不在别人手上,而是在你自己手上。”
祁同伟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崇拜和敬畏。
“丁义珍不能不抓,但也不能被朝廷的人抓。”
高育良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想法是对的,要把他留在省内,交给李达康处置。”
“怪不得老师刚才在会议厅的时候没有为难李达康,原来早就想到了这一重!”祁同伟语气激动地说。
高育良微微一愣,心说那倒也不是,我刚才只是觉得你们几个官太小,不配和我小阁老坐在一起议事。
“老师,你莫非是想和李达康联起手来对付沙瑞金?”祁同伟忽然又问了一句。
“李达康么?”
高育良眯起了眼睛。
对于李达康这个人,他天然有些看不顺眼。
根据另一段记忆。
两人曾经在一个名叫吕州的地方共事过。
李达康喜欢独揽大权,独断专行。
而他则是喜欢和门生们一起商讨事务,共同做出决策。
两人的行事作风可谓是水火不相容。
但如今的形势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很不利。
丁义珍是李达康手下第一号大将,背地里又是赵家人的白手套。
所以他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把丁义珍按死在省会内。
越快判刑越好,最好不要出一点动静。
想到这里,高育良弯下腰,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他按照记忆里的操作方式,拨通了李达康的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