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沈栖在茶水间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沈专员?”
陈小姐倚在咖啡机旁,扫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同时不经意间露出后颈,那里的阻隔贴被故意撕开一角。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听说沧和最近在裁员?”
随后鼻尖一动,意有所指地打量沈栖,“Beta在这种企业很难生存吧?”
沈栖按下咖啡机开关,蒸汽声嗡嗡作响:“陈小姐多虑了,程总只看业绩的。”
对方突然凑近,吓得沈栖后退半步,语气却轻快起来,“是吗?那你再告诉我个事儿呗,知道程总易感期是哪天吗?他上次……”
“抱歉,我是Beta,不清楚这些。”
“下周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栖回过头。
另一道冷冽人声是从门口传来,程言昼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沈栖掉落在茶水间门口的钢笔。
他再次开口。
“我很欢迎陈小姐今天来参观,但是,我不喜欢别人在公司讨论私事。”
话音落下,不怒自威的低压席卷整个茶水间。
陈小姐脸色煞白地走了,经过程言昼身边时被“啧”了一声,连忙把抑制贴按压得牢固,逃也似得离去。
沈栖兀自接完一杯水,没作声。
程言昼走进来几步,把钢笔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在沈栖掌心擦过。
这一瞬,他立刻像被烫到了一样躲开,留下一句“好好工作”就快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沈栖心里升腾起说不清的情绪。
程言昼来解围,他应该开心,但刚刚那个小小的举动……
什么样的夫妻会连手指碰到一下,就第一时间躲开呢?
得是有多讨厌他?
Alpha的声音公事公办,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
沈栖想,但凡他是个Alpha或者Omega,那说不定金酒的气息就会随之掠过鼻尖。
当然,他还是什么都没闻到。
攥着钢笔坐回工位时,金属外壳上已经没有程言昼的体温了。
他盯着电脑屏幕,余光瞥到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想拿下程言昼还是太难了,自己做不到的……
他做不了什么小皇帝,只能做一个可怜的社畜。
越想越沮丧,于是沈栖掏出手机给好朋友发去微信。
【喻安,晚上一起吃饭吗?想找你聊聊】
对面秒回【ok】
*
“所以你就为这个纠结?”
喻安往嘴里塞了块刺身,用拿筷子的那只手顺便推了一下装饰用的黑框眼镜,表情很丰富。
“结婚三年突然又心动,沈栖,你青春期延迟啊?”
居酒屋的灯光昏黄,沈栖戳着碗里的茶泡饭,不知不觉瘪嘴,有些生气。
只不过,他气的是自己,因为喻安说的没错。
面对程言昼,他太容易动心。
本来都习惯了近三年的冷漠了,可只消对方一次不经意的靠近,就能轻而易举敲开自己心底的坚冰。
然后发现,冰面下的水流依旧汹涌。
“因为,昨晚他主动来主卧睡了……虽然什么都没做。”
“等等,”喻安突然压低声音,“你们该不会还没那个啥吧?”
他一手比圆,一手比食指伸了进去,做了个令人秒懂的手势。
沈栖耳根发烫:“……”。
沉默三秒,难为情地点点头。
“我的妈呀,你们结婚都三年了,怎么这么能忍?忍者来的吧。”
喻安实在无法理解。
自己到现在即便没有稳定发展的伴侣,都已经睡过不少帅A了,而对面的好友结婚三年,一次都没得吃!?
“不是他能忍,是因为他根本不喜欢我,又怎么会碰我呢?”
沈栖兴致缺缺地夹起一块天妇罗送进嘴里,却觉得如同嚼蜡,说话声音也蔫蔫的。
“那是他没眼光!”
喻安忿忿不平,仔细盯着沈栖看了一圈。
此刻的沈栖,发丝被日料店的灯光染成浅栗色,看上去软乎乎的,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随着他低头吃东西的动作轻轻晃动。
还有那双时时刻刻都水汪汪的眼睛,眼尾微微下垂,带着点不自知的无辜感,但眉骨的线条又利落,透着点藏不住的英气。
右边脸颊上有颗小黑痣,像不小心落上去的墨点,笑起来的时候,痣会随着苹果肌微微上移。
看脸,沈栖明明是清秀可爱的风格,可肩线和下颌的骨相又带着点青年人特有的利落,中和了那份软,看起来顺眼又舒服。
不是,我们栖仔宝宝多好看啊!凭啥不喜欢?
认识沈栖的人都说他相由心生,就是那种乖巧温柔善良可爱的男孩子啊,要是沈栖是个Omega,不知道被多少A争来抢去呢!
喻安愈发有些来气,这个程言昼真是不识好歹!
“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们两个天天生活在一起,工作也在一起,就算当初不是因为喜欢才结婚,也不至于这么生分吧?”
“我也没办法啊,他成天跟个冰雕一样,离我远远的。”
沈栖委屈。
沈栖不开心。
沈栖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清酒。
“那怎么办?你还要喜欢他吗?”
刚刚被一口酒辣到的人皱巴着脸缓了半天,没接话,抬眼时水汪汪的眸子却给出了答案。
喻安一手撑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给他出出主意。
“这样吧,咱们色诱他!三周年纪念日那天,你搞点惊喜怎么样?”
喻安满脸兴奋,打了个响指就掏出手机开始翻找,“我认识个情趣用品店老板,保证让你不用信息素也能迷死姓程的。”
“喻安!”
沈栖脸色瞬间红爆,差点打翻杯子,有人循声看了过来,他连忙放低音量,“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作为一名律师,喻安耸耸肩,把手机又扔开:“婚姻法里可没规定怎么撩Alpha有罪。”
安静片刻后,他正色道:“但栖仔,程言昼真的值得吗?三年了他连个公开的名分都不给你,依我看,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离了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闻言,沈栖盯着酒杯里晃动的灯光,陡然想起今早那张冷冰冰的便签。
“可是……”他轻声说,“我好像放不下。”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果然在好友脸上看到了恨铁不成钢。
他重新低下头,也有点埋怨起自己来。
须臾,听到喻安忿忿的嗓音传过来:“你当初就不该答应那个狗屁婚约。”
喻安搅动着筷子,语气平淡,却字字扎心。
“沈家拿你当筹码,程言昼拿你当摆设,你还真就这么乖乖当了三年的‘程太太’,除了能给你爆金币把你养着之外,有零个好处。”
沈栖沉默。
他当然知道喻安说的不错。
沈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充其量算个没落的书香门第。
他父亲是个Alpha,母亲因病早逝,家里只剩一个继母和同父异母的Alpha弟弟。
当年程父和自己的爷爷在他们还小的时候随口定下娃娃亲,后来程家又看中沈栖性格温顺懂事,便强行促成了这桩婚事。
最初,沈栖不是没反抗过。
虽是娃娃亲,但他和程言昼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可继母说:“你不嫁,你弟弟的腺体手术费怎么办?”
父亲说:“程家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就连程言昼,在婚礼当晚也只是冷淡地丢下一句:“你应该明白,我们之间只是一段契约婚姻。”
然后,就是三年相敬如“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