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元年四月，南方的战事依旧胶着，北京的修约谈判还在拉扯，可大清的角落里，已经悄悄燃起了一丝变革的火苗 —— 曾国藩在安庆的大营里，敲敲打打地办起了 “安庆内军械所”；李鸿章则在安徽老家，扯着嗓子招募乡勇，要练一支新的军队 “淮军”。这两件事，看着是地方督抚为了打仗应急，可往深了说，却是后来轰轰烈烈洋务运动的 “开山之作”。
先说说曾国藩的安庆内军械所。这事儿的起因，说起来挺憋屈。湘军跟太平军在雨花台死磕，湘军的火器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 太平军手里有不少从洋人那买来的洋枪洋炮，射程远、威力大，湘军手里大多是土炮、鸟铳，打起来吃亏不少。有一次，曾国荃率领的湘军攻城，眼看就要爬上城墙，结果被太平军的洋炮一顿轰，死伤惨重，只能撤下来。
曾国藩在大营里看着伤亡清单，心里又疼又急。他跟幕僚们说：“以前总觉得‘洋玩意儿’是奇技淫巧，可现在看来，没有好的军械，打仗就是让兄弟们白白送命。太平军能买，我们为什么不能自己造？就算造不出一模一样的，至少能少受点欺负！”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以前清廷上下，大多看不起洋人的技术，觉得 “天朝上国” 什么都有，可真到了战场上，才知道 “落后就要挨打”。曾国藩算是第一个 “放下身段” 的高官，决定自己搞军工。
他把安庆城里的一座旧粮仓改造成了军械所，找来一群能工巧匠，有铁匠、木匠，还有几个懂点算术、物理的秀才，甚至专门从广东、上海请了几个见过洋枪洋炮的工匠。军械所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日夜不停，一会儿试试仿制洋枪，一会儿琢磨着造土炮，虽然条件简陋，设备原始，可大伙儿的劲头十足 —— 毕竟，这是在为湘军造 “保命的家伙”。
刚开始的时候，造出来的东西实在不怎么样。仿制的洋枪，射程还没鸟铳远，有时候还会炸膛；造的土炮，威力不大，还特别笨重，运输起来麻烦得很。曾国藩没少着急，可他没放弃，一边让工匠们反复试验，一边让人搜集太平军的洋枪洋炮，拆开来研究构造。他跟工匠们说：“别怕失败，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十次，总能琢磨出门道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过多久，军械所还真造出了几门能用上的土炮，虽然比洋炮差远了，但至少比以前的土炮威力大、射程远。湘军拿着这些 “自产火器” 再上战场，果然少吃了点亏。曾国藩高兴得不行，立刻上书朝廷，说要 “师夷长技以制夷”，请求朝廷支持军械所的建设，拨款买设备、请技师。
北京的慈禧和奕訢，正为南方的战事头疼，一看曾国藩的奏折，眼睛亮了。慈禧说：“曾国藩这主意好啊！自己造军械，既不用花大价钱从洋人那买，还能培养自己的工匠，以后打仗也能多几分底气。” 奕訢也附和：“太后说得是，现在正是用人用兵的时候，曾国藩想办实事，朝廷理应支持。”
于是，朝廷下旨，不仅拨款给安庆内军械所，还允许曾国藩在上海、广州等地招募懂洋务的人才，甚至可以跟洋人接触，购买造军械的设备。就这样，曾国藩的军械所，从一个 “临时作坊”，慢慢变成了大清第一个近代军工企业。
再说说李鸿章练淮军。李鸿章以前是曾国藩的幕僚，脑子活、胆子大，还特别能办事。同治元年，曾国藩觉得湘军虽然精锐，但经过多年征战，伤亡惨重，兵力不足，而且湘军大多是湖南人，在安徽、江苏一带打仗，水土不服，还容易跟当地百姓产生矛盾。他跟李鸿章说：“你是安徽人，在老家有威望，不如你回去招募乡勇，练一支军队，跟湘军配合作战，也好分担压力。”
李鸿章一听，正中下怀。他早就想自己带兵打仗，闯出一番名堂。他回到安徽合肥老家，凭着自己的人脉和曾国藩的威望，很快就招募了一批乡勇。这些人大多是农民、猎户，还有一些是当地的团练，虽然没怎么打过仗，但身体素质好，胆子大，而且都是安徽本地人，熟悉地形，跟当地百姓也容易沟通。
李鸿章给这支军队起名叫 “淮军”，跟湘军对应。他治军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既学湘军的严谨，又有自己的灵活。湘军讲究 “兵为将有”，士兵只听将领的，淮军也一样，李鸿章亲自挑选将领，将领再招募自己的同乡、亲戚，这样一来，军队的凝聚力特别强。
更重要的是，李鸿章比曾国藩还 “敢尝鲜”。他知道洋枪洋炮的厉害，刚练淮军，就托人从上海的洋人那买了一批洋枪洋炮，给淮军装备上。还特意请了几个洋人教官，教士兵们怎么用洋枪、怎么排队列、怎么进行近代战术训练。别的不说，单看淮军的装备，就比湘军强多了 —— 湘军大多是土枪土炮，淮军却有不少洋枪，还有几门小钢炮，看起来就威风凛凛。
淮军刚组建没多久，上海就告急了。太平军的李秀成派了一支大军攻打上海，上海的官员和富商们吓得不行，赶紧派人向曾国藩求救。曾国藩本来想派曾国荃去，可曾国荃正忙着围攻天京，抽不开身。李鸿章主动请缨：“老师，让我带淮军去上海！保证守住上海，还能牵制太平军的兵力，帮湘军减轻压力！”
曾国藩犹豫了一下，觉得淮军刚组建，还没经过实战，去守上海这么重要的地方，有点冒险。可李鸿章拍着胸脯保证：“老师放心，我已经让士兵们加紧训练，而且淮军有洋枪洋炮，只要指挥得当，一定能守住上海！”
曾国藩最终还是答应了。同治元年四月底，李鸿章率领六千淮军，从安庆出发，乘坐洋人租来的轮船，顺江而下，直奔上海。这一路，也挺有意思 —— 淮军将士大多是第一次坐轮船，看着大船在江面上飞驰，一个个目瞪口呆，有的还晕船，吐得一塌糊涂。李鸿章看着手下的狼狈样，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仅要练强兵，还要多学洋人的技术，轮船、铁路、电报，这些能强国的东西，都得搞起来。
淮军到了上海，刚开始确实闹了不少笑话。上海的官员和洋人，看着淮军将士穿着粗布军装，脚踩草鞋，一个个土里土气的，都看不起他们，私下里叫他们 “叫花子军”。可没过多久，太平军就打来了。李鸿章指挥淮军，用洋枪洋炮展开反击，士兵们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居然把太平军打退了。
这一下，上海的官员和洋人都惊呆了 —— 没想到这支 “叫花子军” 这么能打！李鸿章也一战成名，淮军的名声一下子传开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淮军在上海周边与太平军展开激战，屡战屡胜，不仅守住了上海，还收复了不少失地，牵制了李秀成的大量兵力，给围攻天京的湘军减轻了不少压力。
消息传到北京，慈禧和奕訢高兴坏了。慈禧说：“李鸿章真是个人才！练的淮军这么能打，以后平定‘长毛’，又多了一支生力军！” 奕訢也说：“曾国藩、李鸿章这两个人，一个搞军械，一个练新军，都是办实事的人。看来，要想平定内乱、抵御外侮，还得学学洋人的技术，变一变老法子。”
朝堂上，以前反对 “学洋人” 的声音，也小了不少。毕竟，事实摆在眼前，学洋人能造好枪好炮，能练强兵，能打胜仗，这比空喊 “天朝上国” 的口号管用多了。
而在弘德殿里，李鸿藻也把曾国藩建军械所、李鸿章练淮军的事，讲给了载淳听。载淳听得津津有味，问：“先生，洋枪洋炮真的那么厉害吗？我们自己造的军械，能比洋人还厉害吗？”
李鸿藻说：“皇上，洋人的技术确实比我们先进，但只要我们肯学习、肯钻研，总有一天能赶上他们，甚至超过他们。曾国藩、李鸿章大人，就是在做这样的事。他们为了国家，放下身段学洋人，是为了让大清变得强大，不再受欺负。”
载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对 “洋人” 和 “洋技术”，有了不一样的认知。他以前总听人说洋人是 “蛮夷”，可现在才知道，洋人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他握紧小拳头说：“先生，我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要让大清造好多好多洋枪洋炮，让‘长毛’害怕，让洋人不敢欺负我们！”
李鸿藻欣慰地点点头：“皇上有此志向，实乃大清之幸。”
同治元年四月，曾国藩的安庆内军械所、李鸿章的淮军，就像两颗种子，在大清的土地上扎下了根。它们是在内外交困的绝境中，被逼出来的 “应急之举”，却意外地开启了大清的变革之路。接下来，随着战事的推进，更多的人会加入到 “学洋人、办洋务” 的行列中来，江南制造总局、福州船政局等一批近代企业会陆续出现，大清的面貌，也会慢慢发生改变。
可变革之路，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朝堂上，守旧派的反对声依然存在；地方上，办洋务需要大量的钱财，国库空虚，资金短缺；洋人们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大清，他们只想通过洋务，进一步控制大清的经济和军事。
曾国藩的军械所，能不能造出更先进的火器？李鸿章的淮军，能不能在平定太平天国的战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洋务运动，能不能真正让大清强大起来？这些问题，还需要时间来回答。
而眼下，最紧迫的还是南方的战事。随着淮军在上海站稳脚跟，湘军在天京外围的合围越来越紧，太平天国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天京的陷落，已经越来越近了。接下来，等待太平军和清军的，将是最后的决战；等待大清的，将是平定内乱后的重建与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