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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同治元年五月,北京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养心殿里的黄色纱帘被换成了轻薄的夏布,可殿内的权力空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辛酉政变后,两宫垂帘、亲王辅政的格局虽然定了,但具体怎么 “垂帘”、怎么 “辅政”,却一直没有明确的规矩 —— 就像一场没定好规则的游戏,慈禧想多掌点权,奕訢想多参点政,大臣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时间一长,难免生出摩擦。

最典型的一次,是关于南方军饷的调配。曾国藩和李鸿章接连上书催要军饷,奕訢召集军机大臣商议,决定从江苏、浙江两省藩库调拨,可慈禧觉得这两省的赋税本该用于宫廷开销和京畿防务,不同意轻易动用,两人在养心殿当场争执起来,弄得不欢而散。

这事之后,慈禧和奕訢都意识到,必须立个规矩,把权力边界划清楚,不然以后这样的摩擦只会越来越多,影响朝政稳定。奕訢先找慈禧商议:“太后,如今内忧外患,朝政不能乱。臣以为,当尽快拟定垂帘听政的章程,明确太后、臣及军机大臣的职责,这样才能各司其职,避免推诿争执。”

慈禧心里也有此意,她点点头说:“六爷说得是。规矩是立国之本,垂帘听政本是权宜之计,更该有章可循,既不让朝政旁落,也不让臣下寒心。”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召集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共同拟定《垂帘听政章程》。起草章程的过程,说白了就是一场 “权力分蛋糕” 的博弈。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思:有的想讨好慈禧,主张 “太后总揽朝政,军机大臣辅之”;有的想支持奕訢,提议 “亲王主政,太后监督”;还有的想平衡各方,主张 “两宫太后、亲王、军机大臣共同议事,少数服从多数”。

争论来争论去,最终拿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核心就三条:第一,养心殿召见大臣,两宫太后同坐纱帘之后,恭亲王奕訢率领军机大臣站立殿中,奏事、议事需共同商议,太后拥有最终裁决权,但需听取亲王及大臣意见;第二,军机大臣拟定的谕旨,需经两宫太后审阅盖章后方能下发,太后可修改、驳回,但不得未经商议擅自拟定谕旨;第三,重要事务(如军事调动、官员任免、条约签订等),需由两宫太后、恭亲王及军机大臣共同会商,形成一致意见后再执行。

这个章程,看似给了慈禧最终裁决权,实则也限制了她的独断专行;看似给了奕訢参与议事的权力,实则也没让他独掌朝政 —— 说白了,就是 “太后掌印,亲王掌事,大臣辅之”,三方相互牵制,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可这三方牵制里,最关键的一环,不是慈禧,也不是奕訢,而是一直显得 “没主见” 的慈安。

按章程规定,谕旨需要两宫太后共同盖章才能生效 —— 慈禧手里有一枚 “同道堂” 印,慈安手里有一枚 “御赏” 印,少了任何一枚,谕旨都不算合法。这枚 “御赏” 印,就是慈安制衡慈禧的最大筹码。

慈安性子软,没什么权力欲,可她不傻,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慈禧精明强干,野心不小;奕訢才华出众,权势日重;这两个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亲王,要是没人制衡,迟早会闹得不可开交,最终受害的是皇上,是大清。所以,她虽然很少主动发表意见,可每次关键时刻,都能起到 “一锤定音” 的制衡作用。

就说上次军饷调配的争执,慈禧不同意调拨江苏、浙江藩库的赋税,奕訢坚持认为 “平叛为第一要务”,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慈安开口了:“妹妹,六爷,依我看,南方战事吃紧,军饷确实不能耽误,江苏、浙江的赋税可以先调拨一部分给湘军、淮军,剩下的部分,再从其他省份凑一凑,宫廷开销也可以暂时节俭一些,共渡难关。”

她这话既照顾了慈禧的顾虑(没把赋税全调走,还提了宫廷节俭),又支持了奕訢的主张(优先保障军饷),两边都不得罪,还解决了问题。慈禧和奕訢听了,都没话说,只能点头同意。

还有一次,奕訢想提拔自己的亲信担任兵部侍郎,慈禧觉得奕訢的势力已经够大了,不想再让他掌控兵部,坚决反对。两人又闹起了矛盾,大臣们谁也不敢插嘴。这时候,慈安又说话了:“六爷举荐的人才,想必是有本事的,可兵部乃要害部门,关系重大,不如先让他代理侍郎一职,考察半年,若真能胜任,再正式任命也不迟。”

这个提议,既给了奕訢面子,也没让慈禧觉得奕訢在培植私党,两人都接受了。就这样,慈安凭着自己的 “中庸之道”,一次次化解了慈禧和奕訢的矛盾,让朝政得以平稳运行。

慈禧心里也清楚,慈安的制衡作用不可或缺。她虽然想多掌权,可也知道,自己刚经历辛酉政变,根基未稳,要是逼走了奕訢,得罪了大臣,再失去慈安的支持,自己很难坐稳这个位置。所以,她对慈安一直很尊重,凡事都要跟她商量,从不擅自做主。

有一次,慈禧想破格提拔一个自己的亲信,已经让军机大臣拟定了谕旨,可慈安觉得这个人资历不够,不同意盖章。慈禧虽然心里不高兴,可也没强迫,而是收回了谕旨,重新商议。事后,她对身边的太监说:“姐姐虽然性子软,可说话做事有分寸,有她在,我也能少犯点错。”

奕訢对慈安也很敬重。他知道,慈安是 “母后皇太后”,身份比慈禧尊贵,而且为人正直,不偏不倚,有她在中间制衡,慈禧就不敢太过专断,自己也能有更多参与朝政的空间。所以,每次议事,他都会主动征求慈安的意见,就算慈安没什么明确表态,他也会把她的态度考虑进去。

《垂帘听政章程》颁布后,宫廷的权力格局才算真正稳定下来。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慈安掌 “制衡”,慈禧掌 “裁决”;恭亲王奕訢率领军机大臣辅政,掌 “执行”;三方相互配合,又相互牵制,形成了一个微妙的权力平衡。

这种平衡,对于当时的大清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内有太平天国未平,外有列强虎视眈眈,要是宫廷内部再闹分裂,大清就真的万劫不复了。而慈安的存在,就像一根 “定海神针”,让这个平衡得以维持。

六岁的载淳,虽然还不懂什么叫 “权力制衡”,可他能感觉到,养心殿里的气氛比以前平和多了。以前,他总看到娘和六叔争论,大臣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现在,娘和六叔虽然也会有不同意见,可再也不会当场争执,大臣们也显得从容多了。

有一次,载淳在弘德殿读书,问李鸿藻:“先生,为什么现在娘和六叔不吵架了?”

李鸿藻笑着说:“皇上,因为朝廷有了规矩,大家各司其职,各守其位,自然就少了争执。就像《论语》里说的‘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有了规矩,事情就能顺利办成,国家才能稳定。”

载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慈安母后为什么很少说话呀?”

李鸿藻说:“母后皇太后性子温和,不喜多言,可她心里有数,关键时刻能定大事。就像家庭里的大家长,不一定事事亲力亲为,可只要她在,家里就安稳。国家也是一样,母后皇太后的存在,能让朝堂安稳,让大家同心协力。”

载淳听了,似有所悟。他想起每次议事,慈安母后虽然很少说话,可只要她一开口,娘和六叔都会认真听着,大臣们也会纷纷附和。原来,这位看起来温和的母后,才是朝堂上最 “厉害” 的人。

同治元年五月,《垂帘听政章程》的颁布,标志着清廷的权力格局彻底稳定下来。两宫垂帘有了规矩,亲王辅政有了边界,慈安的制衡作用得以凸显,这为南方的平叛战事、北京的修约谈判,以及刚刚兴起的洋务运动,提供了稳定的内部环境。

可权力平衡从来都是脆弱的。慈禧的野心不会一直被压制,奕訢的权势也不会一直满足于 “辅政”,慈安的制衡作用,能维持多久?一旦平衡被打破,朝堂又会陷入怎样的混乱?

这些问题,没人能给出答案。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这难得的稳定局面,集中精力平定太平天国,应对列强施压。随着《垂帘听政章程》的实施,清廷的行政效率大大提高,南方的军饷、兵员调配越来越顺畅,湘军、淮军的攻势也越来越猛,天京的陷落,已经近在眼前。

接下来,等待大清的,将是天京的最终决战,是平定内乱后的重建,是洋务运动的深入推进,以及宫廷权力格局在稳定中的微妙变化。而六岁的载淳,也将在这稳定的环境中,继续他的帝王教育,慢慢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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