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子昕原是提著燈籠走在顧凜忱右前方,甫一見到月門處閃來一道黑影,本能使然,立馬推了一把。
隨後站在顧凜忱身前,舉著燈籠向前。
以往參加宮宴時,亦有一兩個貴女小姐藉著朦朧的燈火在宮道上假裝不經意間撲向顧凜忱,子昕應對這種算是熟能生巧。
剛才這一下推的,力道恰到好處。
然而此時燈籠的火苗一湊近,他才看清,“香草?”
是叫香草吧?
香草摔了一個屁墩兒,正疼著呢,抬頭一看眼前竟是顧凜忱,嚇得連忙跪地行禮。
“奴婢拜…拜見大人…”
顧凜忱仍舊是日間那身鴉青色暗紋錦袍,男人高大的身影隱在不甚明亮的光線,側臉更顯鋒芒凌厲。
見來人是溯風院裡的丫鬟,劍眉微蹙,“這個時辰,你不在正屋裡伺候,跑這裡做什麼?”
他聲音冷沉,甚至無需用上在大理寺時審人的語氣,就已經嚇得香草連連發抖。
“大人恕罪…奴婢…奴婢…”
這麼一嚇,她差點要忘了自己是出來幹嘛的。
好在顧凜忱眼鋒一掃,看到她攥在手心裡的紅色布條。
“這是什麼。”
香草這才反應過來,“回大人,這是小姐讓婢女拿出來丟掉的。”
顧凜忱一聽與孟筠枝有關,立刻上前,“拿來。”
香草哪裡敢不聽,戰戰兢兢雙手奉上。
月門處燈火併不是很明亮,然而顧凜忱仍舊看清,這是孟筠枝白日里在真如寺許願樹上取下來的那一條。
上邊寫著她的名字。
字跡有些稚嫩,但已初顯娟秀清雅。
他將紅綢仔細疊好,置於懷襟裡,大步直接邁過月門,往正屋而去。
香草仍舊跪在地上,子昕連忙道,“好了,大人沒有怪你的意思,往後走路注意著些。”
話落,他便趕緊提著燈籠追上顧凜忱。
而香草從地上起身,撫了撫心口,便也跟著往回走。
——
正屋裡,銀燭數點,光亮葳蕤。
寢間的窗牖微敞,有夜風拂來,吹動床榻邊的紗帳,輕輕晃動。
孟筠枝僅著寢衣,靠在美人榻上看書,身上蓋了條絨毯。
姿態慵懶,衣襟微松,黑髮有幾縷落於她胸前,髮尾鑽入衣領,隱匿在令人遐想的位置。
外頭傳來香巧向顧凜忱行禮的聲音,她還未來得及坐起身,男人已經大步入內。
身形高大,存在感極強。
孟筠枝下意識抬眸,見他視線落在自己未穿足襪的腳上,本能地往絨毯裡縮了縮,遮擋了些。
“大人回來了。”
顧凜忱眸色幽幽,抬步來到美人榻旁,坐於她身側。
長指搭在膝上,不知是在想什麼。
氣勢沉沉,叫孟筠枝心裡直犯嘀咕。
她想了想,將書頁合上,坐起身靠近他身旁,“大人可是乏了?”
方叔說他今夜晚歸,她便下意識認為他是因為公務耽擱的。
顧凜忱側眸睨她,盯著眼前這張瑩白素淨卻依舊難掩嬌媚的小臉看。
默了默,這才開口,“今日去真如寺,一切可還順利?”
孟筠枝點頭,桃花眸望著他,腦袋靠在他肩膀上,“順利的。”
“今日之事,還要多謝大人。”
只是…
“只是今日是我阿孃忌日,還望大人理解。”
話裡話外的意思,便是今夜她不想行那事。
可顧凜忱本就沒想過今夜要動她。
他又不是禽獸。
他抬手捏住她的臉頰,指腹微微使了力氣,看著少女的嫣紅唇瓣微微嘟起,明亮的眼眸裡滿是不解。
顧凜忱暗自咬了咬牙,只覺懷襟裡的紅綢似有萬分重。
孟筠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沒想清楚他做出這動作究竟為何,那雙藏在絨毯裡的足就被他握住。
即使剛從外邊進來,男人的手也依舊暖的。
隔著絨毯依舊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但以手握足這樣的動作,甚至是彼此之間和諧同心的夫妻也不會做的動作。
實在是過於親暱。
親暱到…好似他們是一對鶼鰈情深的眷侶。
孟筠枝擔心他想著那事,不太自在地縮了縮,“大人…”
顧凜忱的目光停留在絨毯之上,復又抬眸,看著她的眼睛,“不冷?”
她搖頭,“不冷。”
有絨毯蓋著,窗牖也並不是全都打開。
顧凜忱似是不信她說的,大手鑽進絨毯之中,直接毫無阻礙地握住她小巧可愛的足。
少女肌膚本就白皙,一雙足幾乎沒有見過日光,更是賽了雪的白。
腳趾玲瓏,足底輕軟,甚至還未有他一隻手大。
孟筠枝實在不懂他是想要幹什麼。
只能試探著說,“大人,今夜不行。”
顧凜忱見她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直接道,“放心,今夜不動你。”
孟筠枝這才放下心,然而既然不行那事,他這般行徑便越發奇怪。
而顧凜忱一手丈量著她的足,心中卻是在來回思忖。
該如何開口,讓她給自己繡個香囊。
好方便他將紅綢隨時攜帶在身。
孟筠枝被他摸得心底直發毛,只能輕輕動了動,見他看過來,輕聲道,“有些癢。”
顧凜忱終是收回手,直接俯身將人打橫抱起,放到床榻上。
榻間被褥疊得齊整,而在她的錦枕旁,放著那個杏白色的香囊。
顧凜忱眼鋒一掃,伸手將那香囊拿起來。
孟筠枝本能地想要從他手中拿回來。
雖然他答應了今夜不動她,但離了這避子香囊,她心裡還是沒底。
然而顧凜忱卻是錯高了手,避開她的動作。
男人肩寬手長,將香囊直接舉向外,孟筠枝被他扣著腰,連那香囊的邊邊都碰不到。
她心中有些氣結,“大人之前不是已經看過我的香囊了嗎。”
怎的今夜又要看。
顧凜忱收回手,扣著她的腰將人抱到膝上,問道,“這香囊上的花,是你自己繡的?”
孟筠枝搖頭,“不是。”
這避子香囊是春雯拿給她的。
顧凜忱又問,“會繡花嗎?”
孟筠枝疑惑地看他,輕輕點了點頭。
“鴛鴦會繡嗎?”
“…會。”
她心中似有了猜想,在顧凜忱再出聲之前,搶先開口,“筠枝繡一個給大人吧?還望大人莫要嫌棄。”
她本就是要討好他,搶在他之前開口,那這東西便是自己主動送的了。
顧凜忱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心情都舒暢了些,將避子香囊遞還給她。
孟筠枝想起今日在真如寺看到的玉蘭花,斟酌著開口,“大人喜歡玉蘭花嗎?”
“……”
臉色不對。
換一個。
“給大人繡對鴛鴦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