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疑惑不已的時候,沈宓突然輕捏住咽喉,學著她歇斯底里時的聲調大聲尖叫:“滾!你這鄉下來的賤丫頭,不用你假好心!快滾,滾回你的鄉下去!”
下一瞬,她拎起裙襬一腳踹翻那繡凳。
“哐啷啷”——
繡凳倒下翻滾,茶具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瓷片四濺,屋內地上轉眼間變得一片狼藉。
這時,沈宓恢復了自己的聲音,像是受了驚嚇似的呼道:“啊,姐姐不要!”
一氣呵成的做完這一切,她滿意的看向震驚到一時無法言語的沈沛蘭,呢喃低語:“姐姐,你白白享了這十餘年的福氣,該知足了,如今我就要把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全部奪回來,因為我才是侯府裡真正金尊玉貴的嫡小姐。”
“至於你,本就是假貨,且清白已毀,日後便嫁個沒甚本事的男人,一輩子仰仗著侯府過活也就是了,至少不會落得個被休棄的下場。”她故意露出個輕蔑的高高在上的笑容。
沈沛蘭被那字字句句直戳痛處,不由目呲欲裂,幾欲發狂,“你,你怎麼敢……”
沈宓神色冷漠的打斷她,“我當然敢。莫怪我沒有事先提點你,日後安份些,不要再來招惹我。不然嘛,呵!”
冷笑著,她不再理會沈沛蘭是何反應,轉身揚長而去。
果不其然,剛走到門口,便聞聽身後傳來尖利的叫罵聲,顯見裡面的人如預料中一般被她氣得失了智。
沈宓俐落的打開門,好讓這聲音傳得更遠。
她的臉上則斂去從容笑靨,換了委屈隱忍的神色,眸中漾著水意,帶著雅言匆匆離去。
侯府裡當日便有下人暗暗傳言,說是大姑娘衝撞了佛祖,性情大變,竟然對著好心探望的二姑娘破口大罵,甚至摔東打西……
沈夫人聞聽傳言,更怒上加怒,先是將府內閒話的下人們處罰了一通,讓他們不敢再私下議論主子。
隨即又親自去見沈宓,拉著她的手心疼不已,“我的阿蕪受委屈了,你那姐姐實在不像樣的很,我必會重重的罰她!”
沈夫人很是自責,怎地教出那般乖戾的東西,倒讓親生女兒受了欺負。
沈宓連忙搖頭,“母親說哪裡話來,我在府裡處處過的順意,再沒有這樣舒心的時候。”
沈夫人聞言不由暗自喟嘆,女兒未在自己身邊長大,卻心地善良,乖巧懂事,雖從前有些沉悶膽怯,但如今已改變許多,未來可期。
反而是沛蘭……唉,不提也罷。可見有些東西是由著血脈被刻進骨子裡的,便是日後再如何教養,也極難改變。
如此一想,不由更偏心幾分。
沈夫人慈愛的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越看越可心,只覺得這孩子處處都好。
抬手從丫鬟那裡接過一隻木盒打開,“你看看,可喜歡?若是不合意,哪日得了空,娘再帶著你去玲瓏閣好好選些新式樣的頭面。”
古樸的木盒裡珠光璀璨,晃花人眼,沈宓定晴一看,發現盡是精雕玉琢價值不菲的首飾。首飾下面,還有成疊的銀票,那厚度不會少於五千兩。
“這,這太豐厚了,女兒不能要。”
沈宓推拒著木盒,眸光略顯恍惚,因為前世是沒有這一樁的。
她還記得,從千佛寺回來,她痛苦已極,幾乎不敢出院門。哪怕知曉父親母親封了口,她仍是不放心,旁人看她一眼,她便覺得人家是知道了那樁醜事,少不得在背後議論她。
那個時候,母親時常來探望,費盡心思安撫她。但她卻在沈沛蘭不動聲色的挑撥下,只以為母親為她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府裡的名聲著想。
害怕再不聽勸便會被母親放棄,她硬著頭皮出門,然後私下開始不斷的索要錢財,置辦衣服首飾,日日打扮的光鮮亮麗。
她故意無視了母親越來越為難的臉色,以為這樣別人就不會看不起她。
如今想來,何其可笑!
不止可笑,她還辜負了母親一片愛女之心。
很久以後她才想明白,母親補貼她的錢不可能從公中取,只能是自己的嫁妝收益。可就算再興旺的生意,又哪裡經得住她那樣敗活?
可即便如此,母親也從未拒絕她的所求。
只是隨著她開口的次數越來越多,母親的心也漸漸冷了……
思及前世曾經走錯了路,沈宓禁不住溼了明眸,難過的撲進沈夫人的懷裡,“娘——”
察覺到肩頭的濡溼溫熱,沈夫人心頭一驚,當即放下木盒揮退丫鬟,輕撫著女兒的脊背,輕聲問道:“阿蕪可是受了委屈?不要怕,同娘說。”
沈宓無聲的垂著淚,心思微轉,不由哽咽著抬起臉,“女兒不怕委屈,只怕自己愚笨,什麼都不懂不會,丟了孃的臉,丟了侯府的顏面。”
“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沈夫人心疼的拿出帕子為她拭淚,“你從未學過,便是不懂不會,又哪裡能怪你。況且如今不是好了許多嗎?可見我的阿蕪是個聰明伶俐的,才短短半月便成績斐然。”
莫說學得會,便是真的學不會,她和侯爺又怎會嫌棄自己的親生女兒?
到底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她,令她無法在他們身邊長大。若非如此,又哪裡會生出這些煩惱。
沈宓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娘不要哄我了,若是女兒真這般聰明伶俐,嬤嬤也不會看女兒如看朽木……”
那教規矩的嬤嬤明顯敷衍,多半是被沈沛蘭收買了,她前世看不清,現下卻看的明明白白。
她不想再被欺辱,也想盡快合情合理的展現出自己對規矩和禮儀的熟稔。
那個嬤嬤必須換掉!
沈夫人聞言果然怒意上湧,只是當著女兒不便發作,她勉強忍著氣哄道:“那多半是嬤嬤老眼昏花,看不出你的聰慧。”
沉吟片刻,她用力抿了抿唇,道:“娘想親自教你,阿蕪可願意?”
“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母親了?”沈宓又是驚喜,又是遲疑,但她眼中小心翼翼的渴盼卻是藏也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