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有1987套房，280個商鋪，都要處理掉嗎？”
範英傑實在有些不甘心。這些不動產如果留下來，子孫後代都有著享不完的福。
“全部，我說的是全部！如果潘莉的尖刀一旦對準我，這些東西全都會被充公。所以，要越快越好。”
“銀行的貸款，一分錢也沒別還。平時送禮的證據以最隱密的方式保存，沒到生死關頭，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懷疑宋時軍的所謂證據，大多數都是道聽途說，對我構不成實質性的危害。黃滿新那個笨蛋怕是出不來了。他和天昊集團的陳昊走得太近，陳昊又是個兩面三刀的人。難保他沒證據在宋時軍的手裡。”
“哥，我明白了。”
範英傑恭敬地退了出去。
羅向斌坐在石凳上很長一段時間，思緒全都在潘莉身上。他有些後悔，當時沒有直接幹掉吳歡和潘莉。
他一輩子混跡官場，警覺性很高，做事也很圓滑，被譽為政壇“不倒翁”。一起綁架案，讓他徹底失掉主動權，全都是因為心太軟！
羅向斌的話，範英傑肯定會執行到位。一個龐大的英傑集團，因為他的幾句話而轟然倒塌。說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省紀委調查組的進駐，就像一柄懸在羅向斌頭頂的利劍。何時掉下來，沒有人能預料。
市委大院有十幾名科級以上幹部出事，都是因為和宋時軍案有關聯。每一次傳言，都會讓羅向斌心驚肉跳。
整個信州市的政治生態，就像埋了無數的地雷。誰也不知道自己會踩到哪一顆地雷。
潘莉進行了一次幹部調整，吳歡順利當上綜合科科長，正科級。
劉金標更是受益者，直接代替了黃滿新，成為市公安局局長，兼任副市長也只是時間問題。
吳歡暗暗佩服潘莉的鐵娘子手段。她看上去溫文爾雅，像一個賢淑的小女人，一旦動手，全都是雷霆萬鈞的動作。
省城之行，潘莉已經給吳歡交了底，讓他知道自己在市委機關呆的時間不會太長。所以，他除了服務好潘莉，更多時間用於研究農村基層的發展。
只是這一天，比吳歡的想象還要來得快。
一個月後，吳歡就被組織上任命為臨湖縣高南峰鄉黨委書記。
高南峰鄉是臨湖縣最偏僻、最窮困的鄉，山高路遠，資源匱乏。到這種地方當幹部，和到發達、富裕的鄉鎮當幹部完全不是一回事。
消息傳開，在市委大院什麼樣的議論都有。
主流意見還是認為吳歡被潘莉“發配邊疆”了，畢竟是宋時軍的秘書，終究不受新書記的待見。像吳歡這樣的幹部下到基層，官只能越當越小，基本上沒什麼前途。
因為按照以往的慣例，市委書記的秘書下放，最差的也能當上常務副縣長，一般情況都是當縣長、縣委書記，吳歡算是例外。
深夜。天龍酒吧。
“老弟，會不會是因為我沒有把牛大勇的案件辦好，連累你了？”
劉金標呷了一口洋酒，心情有些沉重。
吳歡淡淡一笑：“劉兄不要想太多。如果是因為那件事，你就不可能升官了。你要好好發揮一下，幫助潘書記在信州打開局面。”
劉金標滿臉狐疑，弄不明白吳歡究竟是什麼原因下放。如果真的要平調，也要去一個經濟基礎好一些的鄉鎮。那樣會有利於下一步發展。”
“那麼偏遠的山區，憑你一個人，能幹出多大的事？在市機關工作不香嗎？”
劉金標有些不可思議。
在大機關給書記當秘書，說真的，會羨煞很多人。到了基層，整天和農民打交道，人脈關係就沒有那麼廣了，想辦私事就更加不方便了。
吳歡的淡定，只能增加劉金標內心的不安。
“老弟，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儘管來找我。我能有今天，完全是因為有你。我這個人一生剛正不阿，從來不懂溜鬚拍馬，能有今天，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
劉金標掏出一支紅塔山，扔給吳歡，然後又自己點了一支。
把酒吧的窗戶打開，新鮮空氣湧入，倒也不覺得太悶。
他們坐的是包間，說話也就沒什麼忌諱。
從劉金標這裡，吳歡得知，短短一個多月，範英傑就把名下的房產和豪車處理得差不多了。
奇怪的是，省紀委調查組進駐信洲，並沒有請羅向斌去喝茶。
範英傑的舉動，和羅向斌的處境相比較，連劉金標這個老刑警都看不懂。
“媽的，羅向斌這傢伙真狡猾。事情還沒有到他頭上，他就開始自毀長城了，肯定是聽到什麼風聲。”
劉金標恨得牙癢癢，卻也毫無辦法。看得出來，他對羅向斌之流深惡痛絕，絕對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硬漢。
這種人，只有潘莉當領導，才會有他的用武之地。
要不然，會像沙子一樣被淹沒。
今晚，劉金標放下手裡的工作，專門請吳歡來酒吧喝酒，算是給他送別。
連吳歡自己都想不明白，劉金標會因為他的存在而步步高昇。
宋時軍需要利用劉金標制衡黃滿新，結果並沒有達到目標。因為黃滿新在分工上就防著劉金標，劉金標發揮不了他的專長。
而潘莉則需要劉金標成為一把尖刀。有了劉金標的存在，會讓潘莉的掃黑除惡更加堅決有力，從而拔掉範英傑之類的毒瘤。
“吳歡，你到了高南峰鄉工作，有空就來我家坐一坐。我們一文一武，還是配合得挺好的。”
劉金標的眼神里充滿了不捨。
短短幾個月，吳歡的生活發生了巨大變化。靠山倒了，老婆離了，自己又去鄉下了。這一連串的事情，吳歡全都不當一回事，卻成為很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個捅死小楊的癩子抓住了嗎？”
吳歡突然問道。
劉金標搖了搖頭：“我們已經向全國各地發了協查通報，至今沒有任何消息。範英傑連牛大勇都會幹掉，像癩子這樣的小人物，我估計早就被人滅口了。”
“搞人間蒸發？”
“是的。”
劉金標又喝了一口酒，說道：“對範英傑我還是比較瞭解的。這傢伙年輕的時候就混黑道，做事心狠手辣，生性多疑。羅向斌的妹妹羅文雅老公車禍死了，範英傑抓住機會，攀上了羅文雅，成為她的第二任老公。明眼人都知道，範英傑不是真的有多麼愛羅文雅，而是看中了羅向斌手裡的權力。事實證明，範英傑成功了。在羅向斌的幕後支持下，範英傑包工程，開礦山，兼併鄉鎮企業，賺錢的手段只有我們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
吳歡簡直聽傻了。他完全不知道，羅向斌還有這麼牛掰的妹夫。
範英傑從一無所有，到各種光環加身的民營企業家，全都是因為有了羅向斌。
吳歡在市委大院工作三年了，還是第一次如此全面地瞭解範英傑。
劉金標無奈地感嘆道：“我有一種預感，羅向斌在省裡那位大人物的幫助下，很可能會逃過一劫。”
吳歡苦笑一聲，不敢輕易下結論。
毫無疑問，劉紅兵和馬丁勝之間也在鬥法。馬丁勝能坐到省長的位置，絕非等閒之輩。
“劉局，你是怎麼理解的？”
吳歡問道。
劉金標：“這還不簡單？如果羅向斌真的有把柄在宋時軍的U盤裡，羅向斌真的會沒事？一個多月了，已經進去十六人了。其中還有一個縣委書記，一個縣長。”
不得不承認，劉金標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吳歡知道U盤裡的內容。關於羅向斌和馬丁勝之間的事，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完全算不上證據。
“其實，像範英傑這樣的老闆，如果要深查細究，怎麼可能沒事？他的財富是用很多人的血汗、甚至生命堆砌而成的。不說別的，單是他手裡的娛樂產業，小姐就養了好幾百人。這些姑娘做的都是皮肉生意。明眼人都知道，但就是沒有人去搞他。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是市長妹夫？”
劉金標憤懣不平。難怪他說牛大勇是監獄裡的常客。牛大勇犯了事，範英傑去找羅向斌，他就會屁事沒有。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發生了牛大勇綁架潘莉和吳歡這麼荒誕的事情。
一個人的慾望膨脹到極點，就是毀滅的開始。劉金標的內心卻有些悲觀。
吳歡微微一笑，問道：“劉局，你現在知道潘書記為什麼要讓你頂替黃滿新的位置了嗎？”
“當然知道。她希望我能成為對付羅向斌的一把尖刀。如此一來，羅向斌肯定會對我恨得咬牙切齒，甚至找機會幹掉我。”
“說實話，我上過戰場，殺過敵人，還真的不怕這幫烏龜王八蛋。我是希望綁架潘書記這樣的事不要再發生了。”
看見劉金標那憂心忡忡的樣子，吳歡也沉默了。
羅向斌並沒什麼可怕。他被省城的大人物罩著，才是最危險的事情。
憑心而論，吳歡和劉金標一樣，都是充滿了正義感的幹部。範英傑連市委書記都敢綁架，誰又知道，他會不會用更加卑劣的手段對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