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我怕死。”
沈南迴抬眼看他,寂珩聿聳了聳肩,表情無辜至極。
“表兄真是謙虛。”沈南迴不走心誇言。
寂珩聿毫不心虛的收下:“表妹過獎了。”
沈南迴緘默,或許是因為頭一次認識到了,寂珩聿另一面厚臉皮的模樣。
躲沈南迴身後的宣蓁蓁,一會看看前者,一會又看向寂珩聿,嘴巴張了張,最終都沒有她能插口的機會,保持了安靜,閉口不言。
方才突然出現的黑衣殺手,沈南迴慌忙之下將她拉到了小攤販的推車後躲著,二人的侍女也分散找地方躲了起來。
這種情景之下不護主慌亂而逃,都是人的下意識趨利避害,無可厚非,她不能怪自己的侍女,人之常情。
打鬥的兩邊,秦祈年的隨從皆被殺死,前者嚇的屁滾尿流,慌忙躲避,狼狽至極,那些殺手直衝他而去,他嚇地跌坐在地上,身下衣襬立即被一攤黃色的水漬浸溼。
“啊——!!”
一聲慘烈的慘叫聲,讓在推車後的沈南迴兩人忍不住探頭看向那邊,瞳孔頓時一縮。
沈南迴吸了口氣:“慘不忍睹。”
寂珩聿不禁腿下一緊:“子孫分離,斷子絕孫,夠狠。”
沈南迴:“今後宮裡,多了位內侍呢。”
寂珩聿:“可不是,能與表妹互稱姊妹了呢。”
身後的宣蓁蓁聽著二人一言一句,不禁頭皮發麻,說的都是陽間話嗎?她怎麼瘮得慌?
端陽節之夜秦相國幼子秦祈年當街遭遇殺手暗害,斷了子孫根,消息傳的整個洛陽都是,聞言都是色變。
有的人背地裡知道秦祈年是個什麼貨色,暗叫痛快,尤其是不少女兒葬送在秦祈年這個渣滓手裡的人,大哭大笑,給死去的女兒上香,告知惡人遭了報應。
而此時,相國府。
寂靜的夜裡,下人慌忙進出,秦相國的姬侍一個個跑來關切詢問,秦祈年的生母李姬侍得知兒子的噩耗,險些悲痛欲絕哭暈過去。
吵吵鬧鬧的哭聲中,吵的秦相國頭都要大了,訓斥完了沒看管好秦祈年跑出去的下人,全部被拖下去處死,才沉怒出聲:“夠了,閉嘴,哭哭啼啼成何體統,再哭鬧,全部給我滾出去!”
話一齣,週週安靜了下來,無一人再出聲。
從始至終最安靜的莫過於秦夫人,由侍女攙扶著,手中捻著佛珠。
不多時,府醫從內屋走出來,臉色蒼白,朝秦相國行禮:“相爺……”
府醫的神情不落收入秦相國眼中,面色沉凝,沉痛闔了闔眼,開口的聲音像是瞬間老了十幾歲,十分沙啞:“說。”
府醫道:“小公子傷到了子孫根,已是迴天乏力。”
秦相國雖是做足了心理準備,自己這個廢物兒子真成了無根的廢物,到底還是差點沒站穩,虛浮踉蹌了下。
蒼老犀利的眼神,透著凌然的殺意:“到底是誰,傷我兒!”
府醫低著頭顱,周圍無人敢吭聲,那殺手來的蹊蹺,相府得知消息,去的也遲了,秦相國權勢滔天,自是遭不少人暗恨,想殺他的人數不勝數。
那些殺手本可以一刀瞭解了他的兒子,偏偏沒有,反而是侮辱性地斷了他兒的子孫根,這是想讓他秦家,他秦職斷子絕孫啊。
好一個陰毒狠辣的背後之人!
秦相國拳頭捏緊,發出咔嚓聲響。
鴉雀無聲的四周,所有姬侍不敢湊到明顯盛怒臉色陰狠嚇人的秦相國面前,倒是中途轉醒的李姬侍,聽聞府醫的話,眼中翻白就要暈過去,身邊的侍女手忙腳亂地扶緊了她,怕人真的打擊太大昏死過去,侍女掐人中,讓人清醒了過來。
李姬侍晃晃睜眼,眼中滿是悲痛的淚水,她踉踉蹌蹌起身想到秦相國面前跪下,讓他無論如何都要為他們的兒子報仇,目光卻是一掃,注意到了秦夫人。
臉上無半點傷心難過之意,無聲捻著佛珠,一副看破紅塵俗世的模樣,李姬侍頓時失了控,衝到秦夫人跟前,歇斯底里地大喊:“是你!”
“一定是你害了我的兒子,平時你就看不慣我兒,是不是你讓人如此做,想讓相爺斷子絕孫,上官氏,你好狠的心啊!”
“你怎麼敢這麼做!就因為你生不出兒子,你就要對我的兒子下手,我要殺了你,替我兒報仇!”
李姬侍突如其來的發瘋怒喊,讓周圍的人沒反應過來,那尖銳的指甲,死死掐著秦夫人的脖子,如若不是侍女及時將人拉開,秦夫人恐要遭殃。
秦夫人整了整衣襬,平淡掃了眼發瘋的李姬侍,吩咐下人將人打暈帶回去,旋即才看向秦相國:“相爺,這事要好好查清楚,你平時朝中樹敵甚多,難免不是衝著相爺而來的,對方如此,便是要相爺難看,讓你無顏,注意明日上朝時,朝中大臣的反應,相爺就該知道,誰是最可疑下手之人。”
秦相國犀利的眼神,緊緊盯著秦夫人,帶了幾分審視。
秦夫人平淡對上他的目光:“相爺不必懷疑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祈年再如何,也是秦家血脈,我不會朝自己人下手。”
“祈年平日的行徑,相爺也是知道的,相爺都管不了,我又如何管得了。”
話已至此,秦夫人屈膝行禮,由侍女攙扶著離開,她似注意不到身後令人膽寒的眼神。
很快,原本圍了不少人的院子陸陸續續散去,秦相國站在夜色中不知多久,夜幕中才出現了幾個黑衣暗衛,朝著秦相國行禮。
秦相國陰戾眼神看去:“查出來了?”
黑衣暗衛道:“屬下等人在小公子遇害的南湖畫廊四周全部搜查了一遍,那些殺手來無影去無蹤,只在角落一處,查到了此令牌,是殺手遺落下來的。”
至於為何如此篤定,而是令牌剛好掉落在死了的隨從身上,令牌上沾了血,這才讓暗衛確定,是殺手的物品。
秦相國接過了令牌,令牌上沒有雕刻什麼字跡,反而是刻了馬蹄的花紋,秦相國眼中充血,泛紅,死死盯著令牌上雕刻的馬蹄花紋,咬牙切齒:“段、鴻、章!”
秦相國幼子遭遇暗殺之事,不到一個時辰,天已入深夜,消息便傳回了岐陽王府中,準備歇下的岐陽王妃,聽言,臉色微變。
慌忙起身,讓侍女更衣換上了外衫,著急的神色在瞧見安然無恙的外甥女後,懸著緊繃的心絃頓時鬆懈下來。
“泠泠,怎麼回事,從母聽說了,秦相國的幼子遭暗殺,你當時也在場,有沒有被嚇到,有沒有傷著?”
沈南迴心裡不禁一暖,握住了岐陽王妃的手,露出一抹柔和的笑來:“從母放心,我沒事,您不必擔心。”
扶著人坐下,確定人沒事,岐陽王妃這下是真的放心了。
而跟著後一步進府就被晾在旁邊的寂珩聿,緘默看向滿心眼皆是表妹的母親,忍不住插一句:“母親,您只看到表妹有沒有事,就沒發覺兒子當時也在場?”
岐陽王妃眉頭一擰,掃了眼長子:“那你可有事?”
略顯敷衍不走心的詢問,寂珩聿無言了片刻:“無事。”
“你既無事就不要多話,不知道你表妹受驚嚇了,你五大三粗的,堂堂七尺男兒,能有什麼事,若你表妹出了事,你在場都護不好她,那你這七尺男兒郎,倒是中看不中用。”
寂珩聿一噎,驚疑不定地看了眼岐陽王妃,已經有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在心中產生了,表妹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不然為何差別如此之大?
沈南迴看了眼吃癟的寂珩聿,忍俊不禁,能治表兄的,還得是從母。
岐陽王妃不再理會令她覺得糟心的長子,詢問了一遍事情經過,岐陽王妃越聽眉頭皺的越深。
“秦相國好歹盛名在外,不曾想養出了這麼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後邊的話,岐陽王妃沒有說出口,哪怕是在自己府邸裡,也要記著禍從口出。
難免不了府中被人安插了眼線,不該說的話,心裡頭明白,就不必說出口。
只是在聽到,宣蓁蓁一直護著自家外甥女,岐陽王妃心裡暗道,是個好孩子,這才將目光落在了一同受了驚嚇跟著回來的宣蓁蓁身上。
宣蓁蓁往前一步,臉色還有些蒼白,朝岐陽王妃行禮:“見過王妃。”
岐陽王妃擺了擺手:“好孩子,你也受驚嚇了吧,當時情況這麼危急,不顧自己安危還護著泠泠,你是個好的。”
“天色有些晚了,我讓下人傳話到太保府,你今晚就先在王府歇下,明日再回去。”
岐陽王妃倒是想將人安全送回太保府便可,但想到這孩子也受驚嚇了,與泠泠自小相識,又是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住下一晚也無妨。
宣蓁蓁眸光溼潤,道了聲:“多謝王妃。”
岐陽王妃笑了笑,目光一轉時,便已沉凝,不怒自威落在了站在角落裡存在感很強的孟染歌身上。
“孟染歌,”手掌一拍案几,“跪下!”
孟染歌眼神不離寂珩聿,仔仔細細盯著,今晚的端陽節,本來想大出風頭,讓寂珩聿刮目相看,誰知道會遭遇殺手暗殺。
被秦祈年纏上,那噁心的眼神令她反感,還沒等她教訓對方,殺手就出現了,等她反應過來,就看到寂珩聿緊緊護著他那個表妹躲了起來。
孟染歌眼神一暗,回來路中,以及此刻,寂珩聿有意無意眼神都會關注著他那個表妹。
孟染歌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緊,岐陽王妃不怒自威的話,讓她回了神。
“敢問王妃,不知我…奴婢犯了何錯?”